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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失的村莊

我沒有忘掉小李莊,就是因為它的故事還印在我的腦子裡。
    其實,在肥鄉、永年、曲週三縣交界這一帶,上了點年歲的人大都知道小李莊的故事。
    小李莊是一個村名,在我村與風火村之間。說是個村,那是若干年以前,現在已名不符實。
    我對小李莊的印象,多半是聽來的。關於小李莊的消失,在具體情節上民間有許多傳說,但主要試試情節是因為出了敗家子。
    小李莊距我村稍近些,而在地界上歸風火村。從我記事起,這裡就是一片高高的廢墟,上有幾間破瓦房,住著一李姓老漢和其一子一女,這是小李莊作為村莊的最後一代居民。這片廢墟約有五十畝,在遍是殘磚爛瓦德縫隙中生長著茂密的野草,在野草的縫隙中許多棗樹不規則地覆蓋著小李莊的上空,每年棗樹掛果時,風火村便派我姥爺來看管,我常去給老爺送飯,於是便與小李莊有了更直接的聯繫。
   這情景二十多年後我仍記憶猶新:太陽偏西南,熱辣辣的光透過樹枝斑駁地落在小李莊上,在瓦房東邊的樹蔭下,姥爺和李老漢兩人靜靜地坐在馬扎上下棋。姥爺常是一手端著旱煙袋,一手拿著棋子思索,兩人常常半晌不說一句話。此時的小李莊相對靜一些,除了蟬的嘶鳴、螞蚱和一些蟲子在草叢中亂蹦、各樣的蛇亂竄。農活兒忙了,李老漢到隊裡做工,姥爺閒下來這一截樹枝,在地上慢慢劃著教我識字。姥爺讀過幾天私塾,之乎者也會說許多。而我最感興趣的則是姥爺關於小李莊的故事。斷斷續續,零零散散,加上村裡一些長著在不同場合的感歎,我對小李莊的來歷有了大致的瞭解。
    現在想起來小李莊的故事也挺簡單:大概是三百多年前,有一姓李的漢子給風火村的一個大戶扛長活,為了幹活方便,眾人攛掇下,便與這長工結為一家。由於夫妻勤儉持家,死做活拼,家境漸漸好轉,草棚變成了土坯房,一間變成數間。子孫繁衍,經過幾代的努力,一家又變成數家,後來還出了一個知縣什麼的官員,此時已成為當地的富戶,居有樓房堂館,行有車馬代步,成為小李莊的鼎盛時期。再後來,由於出了幾個不肖子孫,吃喝嫖賭,揮霍成性,內部也矛盾重重,你爭我奪,家境漸敗,到清末民初,小李莊已完全分崩離析,一部分遷居風火村,大部分遷居我村。於是延續了三百年的村莊又悄然消失了。
   小李莊在我心目中是神秘的。姥爺曾指著腳下的廢墟說:老輩兒人說這下邊還埋著八缸金子哩。不管金子有無,但我相信小李莊確實輝煌過。過去絕大多數都是土坯房,磚瓦房是極少的,廢墟上許許多多的磚瓦瓷片便是小李莊曾經輝煌的證明。
   小李莊為東西長方形,東南角和西南角各有一口很深的磚井對稱著,村裡講風水的人說,面南背北是龍身,兩口井是龍眼。井壁光滑如冰,夏天水淺時常見紅魚在井裡游動,有人說這兩個井裡有三條腿的蛤蟆,可從來沒人見過。可就是這麼一塊風水寶地也沒有經得起幾個敗家子的折騰,最終也是龍死人散。
    近幾年經濟好轉,附近村的人常從小李莊起土燒磚,高高的土堆漸漸癟了下來。前些日子回老家發現小李莊已變成了平嶄嶄的農田,青青的禾苗和周圍的農田一樣在微風中偷著生機。小李莊已痕跡全無。
    滄海桑田,歷史的風塵掩埋了多少令人感歎的故事;物換星移,若干年後,小李莊會不會在同它的故事在人們的記憶中消失?站在小李莊的土地上,望著廣袤的田野和周圍一個個富起來的村莊,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,真的希望我們的後代還能記住這些故事,能從這故事中感悟出一點東西來,不要「後人哀之而不鑒之,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」。
   但願小李莊的故事能代代相傳下去,村莊消失了,故事不能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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