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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老的父親

 陰曆二月二十二,是父親七十週歲大壽,每年的這天都要擺上兩桌酒席。十六年前老家的至親也遷到了我這個城市的近郊,從那時起,他們就每年記著父親的生日,平時老家的人也陸陸續續看望父親,可這一天他們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到父親家裡,開開心心陪老人家度過美好的一天。
  父親老了,那個矯健的父親哪兒去了?那個健談的父親哪兒去了?父親的膝關節增生,兩年前又摔了一跤把大腿骨摔斷了,在床上躺了三個月,好了以後腿就不太會走了。父親的小腦有些畏縮,話越來越少,行動也很遲緩,可是他的耳朵很好。每當我們回去他雖然話很少可是都在靜靜地聽。我有時偷偷地多看父親幾眼,心裡不覺有些酸楚。這就是那個穿著一身軍裝英武帥氣的父親?這就是那個利索幹練的父親?
  我的幼年是在老家度過的,那時父親在膠縣當兵,可以說那時「父親」這個概念對我來說很淡漠,我每天跟著哥哥們的身後傻跑嬉戲,後來聽媽媽說,帶我去部隊探親的事情,可是我連點模糊的記憶也拼湊不起來了。
  父親是個很上進的人。和他一起當兵的人大都轉業回了老家,可他卻憑著一份努力提了干,並且讓家屬隨軍,讓村子裡的人好羨慕。媽媽離不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和父母親,一直不肯來部隊和父親團聚。父親的戰友李叔叔愣是把我母親騙到了部隊,在這之前父親早已把我們全家的戶口瞞著母親遷到了部隊上,父親這時已換防到了山東的最北邊我現在住的城市。那年我六歲,我懵懵懂懂的離開了三面環山的小山村,生活在了父親的身邊。
  父親是個很嚴厲很果斷的人。記得我該上學了,學校就和部隊一牆之隔,別的孩子都是家長領著去報名,因為父親工作忙,沒時間陪我就讓我自己去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真的一個人去報名了,你看那個路上像小兔一樣蹦蹦跳跳的女孩邊走邊玩,到了學校頓時傻了眼,不知去哪個班級了,面對一排排的磚房,面對一個個綠門,眼淚嘩地流了下來。也算是老天有眼正好遇到和父親工作打對桌的劉阿姨帶著兒子報名,我才知道軍分區的孩子都分在了一年級三班。上學了,我才體會到父親的嚴厲,寫完了作業還要寫父親留的題,如果貪玩忘了,就罰我寫完後再吃飯,看到桌上的飯菜,看到哥哥狼吞虎嚥的樣子,也只好挨罰長記性了。也正是父親的這種嚴厲養成了我做事認真負責,有始有終的好習慣,使我受益終生。
  父親是個聰明愛玩的人。七十年代,在我印象中,每當休息父親就和叔叔去河裡摸魚,去林裡捉鳥,自然也帶上我了,雖然閒我是累贅可是經不住我的哭鬧。網破了都是父親自己穿針引線,沒有網下面的附墜,他就自己用鍋煉子彈殼,有一次我在夢中酣睡時被一聲巨大的聲音震醒了,原來是一個彈頭由於一時疏忽放進了鍋裡,把鍋也炸漏了,嚇得父親出了一身冷汗,後來這件事常常被提起,當成了笑話,每當叔叔們來看父親說起這些,他就來了精神也成了父親最美好的回憶。還有一次危險的事情發生,父親和叔叔帶我去河裡逮魚,剛下過雨沒幾天,岸上的水退了很多,可是有的地方看著很好的路卻像沼澤,我小才7歲多,走過去很輕鬆,看到我走過了父親和叔叔也放心的前行,沒想到剛走了一小段就拔不動腿了,越陷越深,一會就沒到了大腿根,好在不遠處田里幹農活的老鄉,用鐵掀木棒把他們拖拉出來,兩個人渾身的泥只好脫下來去河裡洗。
  我印象中最美好的童年往事莫過於父親帶我去郊外。那一次父親帶我去河裡逮魚,把網撒下去,怎麼也拉不上來,父親就把網上的繩子用石頭壓住,挽起褲腿下到河裡去看個究竟。沒想到他下手一摸是個大石頭罩在了網裡,還有好多的魚,父親高興得不得了:「哈哈!衛衛,我摸到了一窩,」說著就摸出一個向岸上仍,我就在岸上揀,一個七歲的蝴蝶在岸邊飛舞著,歡笑著……
  父親愛玩出的笑話可不少。他自己製作雷管裝在瓶子裡炸魚,有一次把瓶子扔進河裡不小心自己也滑到水裡去了,急忙往岸上爬,可是雷管沒響成了臭彈,也救了他一條命,自然這個故事也成了笑談,當我們說起這些時父親就樂得合不攏嘴,一家人笑的肚子疼。
  父親是個福大命大的人。那次叔叔騙媽媽來部隊,還有一個原因。父親公差出了車禍,父親被甩出了10多米,昏迷了幾天,部隊沒敢告訴我們老家的人,出院後叔叔用別的借口把媽媽騙到了部隊。我記得那時的父親臉消瘦,見到我和媽媽,兩行熱淚奪眶而出,那是一次重生的相聚,那是一次永遠難忘的相聚,那兩行熱淚我永遠難忘,因為這是我懂事後第一次印象深刻的相聚,也是在父親身邊陪伴到今的相聚。
  父親在孩子們中最疼愛的是我。因為我,父親也差點葬身車底。我上一年級第二年的夏天,那年流行甲肝,那時候的防疫觀念很低,根本也沒有這個概念。我們幾個小孩子,到垃圾箱裡去撿糖紙,回來洗乾淨夾在書裡,沒多久這幾個孩子都住進了部隊的醫院,因為那時醫院分得很清,部隊家屬都去部隊醫院治療,還是隔離治療。這可苦了父親,醫院離家很遠,隔一天父親就去看看我。那是夏天看到別的孩子都買了新涼鞋,父親也到處給我買,我們這個歲數的人都知道那時的商品很少,很單調,就在去買鞋的路上父親騎車被別人碰倒了正好倒在了汽車的兩?轆之間,父親抬抬頭就能碰到車身,幸虧那時的交通路況不好,不然父親早就……父親和司機嚇得臉都黃了,父親啊我親愛的父親,寫到這裡我的淚禁不住留了下來,是我差一點害了你,你是女兒心中最好的父親。
  我身上流著父親的血液,也繼承了父親所有的優點,我住院半個多月,出院後考試打算盤,記得是考小九九,我一次過關成績優秀。後來父親轉業留在了這個城市到了地方。那時是計劃經濟一切東西都是憑票購買,家裡的好多事父親都讓我去做,我記得他說過,女孩更要嚴厲,更要多鍛煉她,這些話讓我難忘,也練就了做事周到,遇事不服輸的性格。
  童年是短暫的,是貧窮的,卻是美好的,正因為我們經歷了這種貧窮才使我們更懂得親情的溫暖,懂得去體貼和關懷,這是現在的孩子所不能的,貧窮的日子雖苦但是苦中卻藏著無法比喻的快樂。
  記得還是小學的時候,那時每家都很窮,到了快過年時父親單位分豬頭和豬內臟什麼的,父親白天工作了一天,晚上還要忙到很晚。到了年二十九時父親才燉肉,怕燉早了讓哥哥們吃光了無法過年。我們就盼著這一天,晚上等不及就睡著了,在夢中伴著那濃濃的香味睡得好香啊!不知過了多久爸爸把我們叫醒,每人頭頂處都有一碗香噴噴的肉,我們眼睛還沒有睜開,那撲鼻的肉香早已讓我們垂涎欲滴。迷迷糊糊地吃完卻不知怎麼吃到嘴裡的,現在想起來那香香的味道是什麼也不能相比的,父親看到我們的吃相一定也難忘終生吧,可是父母親是否也把肉吃到了嘴裡,這也是我搞不懂的謎團。
  父親七十歲了,已不再年輕,可是在我的心中他老人家還是那樣的帥氣,那樣的英俊威武。你對我們嚴格要求,讓我們受益匪淺,讓我們在這個飛速發展的社會裡不掉隊。父親你就是一棵大樹,雖然拗不過歲月的年輪,可是我希望您永遠生機盎然,永遠精神矍鑠,永遠是我心中健康矍鑠的父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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